Lesley

  第一次亲吻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临近傍晚的雨天里，你浑身被雨淋湿显得过于狼狈，对于第一次亲吻来说，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的嘴很宽，嘴唇却很薄，碰上去的时候你感受到他的嘴唇有那么微微的收紧，你害怕他下一秒会因为你过激的举动推开你，可是他没有。你放下你踮起的脚，细雨此时飘进你的领口里了，你感受到它刺骨的冷，tom站在那里，微微抿起了自己的嘴唇，他应该是生气了，他严肃起来的样子，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尽数收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上了一把贵重的锁。你知道不这样做，你再没有机会。

  “我爱你。”你轻声说，他没有回答，你知道，他是在想怎么才可以委婉的对你说出拒绝的话。

  他的肩膀垂下去，微卷的头发在路灯的灯光下呈现出黄铜的色泽。

 “这不可以。我大你太多，你应该和同龄的那些男孩子约会。”

 随即他温和的笑了，眼神里带着温柔和宽容之色，仿佛你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可是，你宁可他对你发火或是板着面孔训斥你也好过现在这种样子，接受你的亲吻，却摆出长辈似的教育姿态。

  “不知道我的行为让你误会了什么，我现在送你回家，你也好好的和你父母道个歉。”

  “那不是我的父母。”

  你撇下嘴，豆大的眼泪顷刻间滚落出来，说起来你和他的相识也是不合时宜且尴尬的，那是在你父亲取第三任妻子的婚礼上，他作为女方娘家的某个堂兄弟低调的出席，你拒绝当新娘子的伴娘，穿着强行被换上的伴娘裙躲在一颗大榕树的背后大声哭泣，说一些你这个年纪在学校里总会偷听到的一些不堪入耳的粗俗话。因为你过于专注于用猫跟鞋的尖锐鞋跟去踹那棵大榕树的树干，并且用力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触目的伤痕，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向你走来的汤姆。

  你满口都是f开头的词汇，污言秽语什么都往外吐。

 “我要妈妈，我不要来这样的地方。”

  你边哭边用手臂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眼睛，眼妆被擦拭下来，在连衣裙的袖口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污迹。然后你转过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汤姆安静的注视着你，一双克制的蓝眼睛带着探寻的目光落在你哭花了妆的脸上，带着关切之色。你僵直在原地，一想到自己刚才对着大树发泄的污言秽语被这个如大理石神像一般俊美的男人悉数听进了耳朵里，你羞愧的恨不得自己就地消失掉。

  他朝你走过来，伸出手。你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猛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而他只是递给你一方雪白的手帕，你看见他修剪的干净整洁的指甲，还有它弯弯的月牙。

  “擦一擦吧。”他说，带着温和谦逊的笑意，完全没有一丝厌恶谴责的情绪。

  为了吸引你父亲对你的注意力，你做过很多事，旷课，逃学，殴打同年级对你body shame的男同学，或者和一群瘾君子混迹在一起醉生梦死，直到学校通知你的家长要把你带回去严加管教，给你办休学。父亲总有那么多办法让你又重新回到学校里，从公立校到价格高昂的私校，这次婚礼之后，你会被送去牛津的一所寄宿学校，这是在把你赶出他和他妻子的生活圈。他从未过分责骂过你，也从未像别人的父亲一样，那么无私的爱过你。

  所有人都将你视作家庭的害群之马，唯恐避之不及，即便是不那么讨厌你的杰克姑父和苏珊姑妈，也只是在相处之中带着点到为止的关心和过分的礼貌。一般情况下你出不出席这种活动都无所谓，也不知道你父亲哪一根筋没有搭对，非要让你去给他三婚的妻子当伴娘，并且还说出了你要是不去就让你永远的滚出家门这类似胁迫的话。

  你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他也没动，你盯着他，他也盯着你，不过你毕竟还是太年轻，是无法面不改色的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对视太久的，更何况，他还那么英俊。

  你只得接过他的手帕，胡乱在脸上和眼睛上揩了几下。这一擦不要紧，你脸上的粉底，眼影和眼线膏全部弄到了手帕上面，洁白崭新的手帕霎时间变的如同一张就抹布一样。

  这下你的脸又红了，手帕捏在手里，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Tom从你手中把它接了过来。

“Little girl，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他顺手把手绢塞进了裤兜里，看也没看一眼，你想他是在缓解你的尴尬。接着空气又凝滞了。

你还能看什么，你在踹树还在骂脏话。

“婚礼要开始了，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他又问，对你伸出手来，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保养的很好，你开始猜想他的工作，是画家还是音乐家，他应该会一门乐器，或是从事其余的什么和艺术行业相关的工作。同时他穿着得体而妥帖，谈吐文雅，这样的人是不会做那些繁忙劳累朝九晚五或是像你父亲唯利是图的商人的工作的。

  “你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远方堂兄，你可以叫我uncle tom。”

  你反应过来他说的你的母亲是今天那个穿着雪白婚纱要嫁予你父亲的女人。也许是因为他善意的举动，你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他。你上前牵住他的手，同他有些傲慢冷漠的样子不一样的是，他掌心的温度高的可怕。让你想起冬日窝在躺椅里看通俗小说时熊熊燃烧的壁炉。

  你也知道， 过不了多久，他也很快就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想，到时候他也许就会和那些糟糕的叔叔阿姨们一样讨厌起你来。

  Tom送你到家门口，你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你的轻率之举毁掉了你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唯一一个真挚待你的人也将这样离你远去。在这个雨夜，你以为你是为爱情而飞蛾扑火，结果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我要是再大一点，在成熟一点，不要再那么无理取闹一点，你会不会喜欢我。”

  你不死心的转头继续追问，他蓄了胡须的脸让他的轮廓没有以前那么尖锐，带着一种瓷器一般温润的美感。可是，你看见他依旧坚定的对你摇了摇头，说：“no。”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不对你告白，恪守规矩，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带着书去找你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过了片刻，他仍然抬起头来，带着你所熟知的那种微笑，说，“当然。”

  再也呆不下去了，告白被这么轻易拒绝，怎么可能还让你像没事人一样和他待在一起呢。你急急的转过身去烦躁的敲打着门，阿姨穿着拖鞋踏着木质地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你不放心的又转过头去看他一眼。

“放心吧，等你进了房门我才会离开。”他说。

  由于你过分注意自己告白被拒的这件事，所以你注意不到，在你进门的时候，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暗淡的表情。